89、第 89 章
现烤的烤鸭太香, 徐昭明伙同小伙伴把刚上桌的、香喷喷的烤鸭一扫而空,才发现饭桌边上多了个生面孔, 瞧着还挺严肃的,像他祖父。

徐昭明忍不住和身边的盛景意小声嘀咕:“那是谁啊?”

盛景意就顺势给他们介绍了西岩先生,说这是她和穆钧拜的老师。

一听是老师, 小纨绔们就兴致缺缺。

从小到大他们缺老师吗?不, 他们不缺老师, 他们只缺慧眼识珠的老师, 又或者说是眼瞎了觉得他们未来能有大成就的老师!

倒是徐昭明和寇承平水平稍微高那么一点点,至少他们都听说过西岩先生的大名。

徐昭明老老实实领着小纨绔们向西岩先生问好,寇承平还对刚才抢了最后一块烤鸭表示忏悔,下次他一定记得尊重师长。说着他认真解释了一番, 说自己也是有考虑的,最后一块烤鸭明显邻近鸭屁股,油多,老人家吃太油腻不好,绝不是他太馋,抢菜抢到老人家面前!

西岩先生听他们闹哄哄地这么一嚷嚷, 忍不住露出笑容。

他是会计较一块烤鸭的人吗?

西岩先生慢条斯理地捧着碗冰镇饮子说道:“饭也吃完了, 我来考校一下你们最近在国子监学得怎么样吧?”

徐昭明:“……”

寇承平:“……”

完了, 他们刚才抢菜抢得太激烈,得罪先生了!

徐昭明一行人被西岩先生拷问了一番,蔫耷耷地回了国子监。寇承平他们要去上课,徐昭明则溜达去和张祭酒他们会合, 配合他们完成编书工作。

徐昭明还贴心地拎了一食盒卤味。

烤鸭要趁热吃,卤味却不同,放凉了甚至还别有滋味。

傍晚时分,寇承平等着和徐昭明会合,再去一起去盛景意那边蹭饭。中午盛景意尝了新鲜出炉的烤鸭,说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,所以晚上会再烤一轮,另外还会做盐水鸭和鸭血粉丝汤,叫大家尝个味儿,看看适不适合拿到店里卖。

寇承平一行人等啊等,不仅等来了徐昭明,还等来了张祭酒和东莱先生几人,连沉默内敛的李弘都混在其中。

寇承平和徐昭明说悄悄话:“怎么张祭酒他们都在?”

徐昭明压着声音咕哝:“我中午不是给他们带了卤味,他们吃了觉得好,我随口邀他们晚上一起去试菜,他们就应下了。”

他也没想到张祭酒他们会答应的,这不是随便提上随意一嘴吗?好在国子监离谢府不远,徐昭明早早派人回去给盛景意递过信,免得又出现中午那种菜不够吃的情况!

唉,身为好朋友,盛景意应该对他们的食量有点了解啊!

另一边,盛景意收到徐昭明的消息时确实愣了一下,好在今天本就是要叫嘴刁的徐昭明他们来试菜的,鸭子杀了很多,食材备得很足,再来一拨人也不会出现不够吃的情况。

左右也不用自己动手做菜,盛景意没太在意,只叫厨房多准备几只烤鸭,毕竟不仅客人要吃,她还得派人趁热送去给盛娘她们尝尝鲜!

到了饭点,徐昭明一行人如期而至。

张祭酒是个读书人,读书人脸皮薄,跑人家家里蹭吃蹭喝还是很不好意思的。

不过这事儿吧,也不能全怪他,主要是甘东莱一口应下了,陆观和李弘他们也没反对,他才随大流说要过来的。

何况他们也不单是想吃什么烤鸭和盐水鸭,他们只是听说谢谨行把西岩先生给请来了,想过来拜访一下西岩先生而已。

李弘不管从身份上还是学识上都远逊张祭酒他们一筹,若不是徐昭明他们捣鼓出个文会来,他是没机会结交张祭酒等人的。

他全程没有作声,只在见到出来相迎的谢谨行时上前问了声好,随后便安安静静地跟着其他人一起行动了。

外男这么多,盛景意这个请人来试菜的人反而没好出场,只叫徐昭明拿个小本本叫张祭酒他们写点试吃感受。

人都来了,鸭也吃了,总得留下点评价吧?要是写得好了,回头他们就拿来当广告词,尤其是那个叫陆观的,多让他夸夸。

这人文采那么好,跑国子监都能往墙上写诗了,合该让他把才能用在正确的地方!

徐昭明小鸡啄米一样点头,又帮盛景意把穆钧捎出去认人。

穆钧已拜了西岩先生为师,与张祭酒他们见礼时便自称是西岩先生的弟子。

张祭酒当久了校长,免不了要考校穆钧几句,问问他都读了那些书,穆钧应答如流。

光比看书的话,他还没输过,只是许多内容不怎么理解,得整理出来请教老师才能学通透。

张祭酒看看人家那学问、那气度,再看看时不时拉着小厮问“好了没?能吃没?”的那群小纨绔,心口隐隐发疼。

真是人比人得死,货比货该扔啊!萧西岩这人也没传出想要收徒授学的消息,来趟金陵竟就捡到了这般姿仪出众、勤勉好学的少年郎当学生!

张祭酒觉得自己一会要多吃点,才能弥补眼睁睁看着好苗子掉进别人碗里去、成了别人学生的悲伤。

李弘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落座,马上有人为他送来一碗刚做好的鸭血粉丝汤。

这时代玉米和地瓜都没有传入,后世更常见的淀粉粉丝,比如玉米粉丝、地瓜粉丝都是找不着的,好在绿豆是有的,而且豆子价格不算贵,虽比普通米面要昂贵些,可能出来吃饭的自然不差这个钱,盛景意便叫人用绿豆做成粉丝。

比起淀粉类粉丝,绿豆粉丝口感更佳,往往久煮不烂,上桌后哧溜一口吸进去,滚烫滑腻的粉丝仿佛能一下子钻进肚子里,吃着叫人通体舒泰,感觉浑身上下都熨帖了。

时下流行的“汤饼”,与后世的面条差不多,有过水面也有浇汁面,只是论精细的话可没有这根根分明、晶莹剔透的粉丝来得诱人。

有这样的粉丝打底,众人连搁在一旁像是点缀的殷红鸭血都给忘了。

还是张祭酒观察入微并不耻下问:“这是什么?鸭血吗?”他的语气有些犹豫,因为血这东西不吉利,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让它上桌,更别提拿它来款待客人。

谢谨行作为半个东道主,免不了给他们介绍了一番,说这是鸭血,现杀现接的,新鲜。

鸭血营养丰富,滋味鲜美,大夫们都说以形补形,倘若老弱妇孺身体虚弱,便可以吃这鸭血来补补气血。

再看看它这形状吧,稍稍放置片刻便凝成块,可以轻易切成这方方正正的模样,这说明很多被人弃若敝屣的东西其实也是“可造之材”,能变成对人有用的东西。

所以说,我们不一样先入为主,觉得它脏污腥臭,我们要正确看待它们的价值。

张祭酒等人听得一愣一愣。

这听着好像还挺有道理的,经谢谨行这么一讲,眼前这碗鸭血粉丝汤顿时变得寓意深刻起来。

它已经不是一碗简简单单的鸭血粉丝汤了,它蕴含着那么深刻的哲理,值得他们认真品尝!

张祭酒没再说话,专心致志地解决自己面前的食物。

李弘见大家都动了筷子,也跟着尝起鲜美的鸭血粉丝汤来,桌上顿时只剩下咻咻咻的吸粉声。

小小一碗鸭血粉丝汤很快见底,李弘正要把剩下的汤喝完,忽地注意到碗底的纹理与外头卖的很不一样,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。

他隔着清亮的汤色看着那漂亮的纹理,手蓦然一颤,剩下的汤底泼到了他身上,若非他眼疾手快接住了瓷碗,说不准它已经摔碎了。

谢谨行注意到李弘被汤水撒了一身,起身说道:“李公子且随我来,我取套衣裳给你换上。”

李弘自知失态,面上露出几分窘迫:“谢了。”他起身随着谢谨行去换衣服,目光不经意落到走廊里悬挂着的花灯上,又看见了那熟悉的笔触。

谢府为何会有这么多她亲笔所画的东西?

连那碗底的花纹,仿佛都出自她之手。

李弘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谢谨行如松竹般笔挺的背脊上。

这位临京过来的谢家子弟,难道是慕她之名而来?

若是这么优秀的人钟情于她,她一定可以过得很好吧,她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。只是,这位谢公子比她略小几岁,又出身谢家那样的家族,他们的前路怕是不好走……

李弘心里乱糟糟的,却听谢谨行开口说道:“李公子,到了。”

李弘恍然回神,再次朝谢谨行道了谢。

谢谨行将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尽收眼底,眼底掠过一丝深思。他没说什么,只含笑目送李弘入内换衣服。

李弘进屋后,便有小厮上前小声与谢谨行说起李弘方才看着花灯出神的异状。

谢谨行看了眼廊下挂着的花灯,想起这些灯是他们迁居新宅那几天盛娘她们陆续添置的。

女人对于布置房子这件事总是格外热衷,床铺、桌椅、灯烛、碗筷这些她们都认认真真选来选去,比如这宅子里的碗筷还是她们画了花纹专门叫人烧制的,说是乔迁要有乔迁的样子,不能马马虎虎!

这些细枝末节的事,谢谨行没怎么关心,此时知晓李弘刚才对着花灯发愣,便想起那碗上的花纹与花灯上的图案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。

就是盛景意她三娘。

那位柳三娘当年可是有名的才女。

当然,现在也不差,自从花朝节她上台演了一出《桃花扇》之后,她的字画价格又狠狠地被抬了一波价,她亲手绘制的桃花扇还拍出了惊人高价!

谢谨行想起李弘的弟弟曾是柳三娘的狂热追求者,把自己小命都追没了的那种。

这年头,当哥哥的会把弟弟生前所爱之人的用笔习惯记得那么清楚,瞧见碗底那寥寥几笔的花纹就能一眼把它认出来? 展开全部内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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